经济学人的文章分析了中国与非洲贸易的前景。

在乌干达首都坎帕拉的中国商城,罗斯·阿胡拉拿起一只小巧的青绿色松鼠玩具,放入堆满毛巾、衣物、容器和空气炸锅的购物车。
她的购物显示了中产阶层的地位。自今年早些时候中国商城开业以来,中产阶层大量涌向这里。
她解释说:“价格合理,我不用再去许多不同的店铺了。”
但这些主要由中国商品填满的楼层,也暗示出让非洲决策者担忧的不平衡局面。2024年中非贸易总额为2960亿美元。然而,中国向非洲出口的价值为1790亿美元,远高于非洲向中国出口的1170亿美元。
今年,部分由于中国政府为提振国内经济而对工厂提供的支持,中国对非洲的出口预计将增长12%。非洲国家一直要求北京也为非洲商品出口提供便利。很多国家欢迎中国在6月12日宣布的决定,即除斯威士兰以外,所有非洲国家的产品将享有免税准入。
斯威士兰是一个承认台湾的小王国。
短期内,这一政策的直接影响可能有限。但在全球经济日益分裂的背景下,这项政策可能会让非洲经济更深入地融入以中国为中心的供应链。
地缘政治上,中国的举动像那只闪光的青绿色松鼠一样巧妙。经过25年后,美国准备在9月30日终止与非洲的免税协议《非洲增长与机会法案》(AGOA)。
美国正在随意加征关税、削减援助、并禁止非洲移民。对中国来说,这是竞争对手留下的机会。
进入21世纪以来,中国在非洲贸易中变得越来越重要。2003年,非洲53个国家中,只有18个与中国的贸易额超过与美国的贸易额。20年后,这一数字变成了54个国家中的52个。
这些贸易大部分是原材料,而原材料在6月12日之前就已享有免税待遇。非洲对中国的出口主要来自三个国家:盛产石油的安哥拉、矿产丰富的刚果(金),以及作为矿产品出口枢纽的南非。
尽管中国在2021年表示将更多支持非洲制造业和农产品出口,但这些产品在中国进口中所占比例仍非常小。
短期内,取消关税有助于让这些非洲产业在国际上稍微具备竞争力。来自肯尼亚的牛油果出口商哈西特·沙阿说,他目前面临7%的关税,这一政策“将真正帮助我们与已经享受零关税的秘鲁水果竞争”。
南非葡萄酒协会的玛丽娜·卡洛希望,这将让本地葡萄酒在进入中国市场时,能与已享受零关税的澳大利亚和智利葡萄酒竞争。
不过,对非洲企业来说,关税很少是出口中国的最大障碍。咖啡企业家奥马尔·巴格什表示,“供应可靠性和结构性瓶颈”,比如物流质量和繁琐手续,才是更大的难题。植物检疫规定也让农民出口受阻。
非洲最终只有生产出更多中国需要的产品,才能最大化收益。
约翰斯·霍普金斯大学的黛博拉·布劳提甘认为,零关税可能在一些已有竞争力制造业的中等收入国家产生较大影响。这可能鼓励中国企业在中国正在非洲建设的工业园区设厂,生产出口回中国的商品,而不只是面向非洲市场。
但开普敦大学的卡洛斯·洛佩斯指出,最终“还需要一整套更有针对性的政策,把非洲纳入价值链”。
美国圣母大学的约书亚·艾森哈姆表示,中国的零关税政策是“政治上的妙招”,借此向世界展示中国不同于特朗普治下的美国,并致力于解决贸易不平衡问题。
中国驻南非大使吴鹏表示,这显示出中国“将采取实际行动,助力非洲工业化和现代化”。
他还暗讽美国说,对非洲国家征收高额关税“非常不合理,有时甚至残酷”。
不过,非洲国家并未准备放弃美国。自从特朗普在4月2日暂停关税后,非洲国家正纷纷安抚华盛顿。各国政府像朝觐的臣民一样排队献礼,大多提供三部分的“礼包”。
第一部分是向美国企业敞开大门,尤其是马斯克的卫星互联网公司Starlink。刚果(金)希望在与卢旺达的战争谈判中获得美国支持,5月签署了相关协议。曾面临高达50%关税的莱索托也向Starlink开放市场。
第二部分是矿产资源。马达加斯加推销铀矿;南非与美国官员讨论铬矿;刚果(金)欢迎美国投资锂矿;纳米比亚则开放包括稀土在内的多种矿产投资。
如果最终能阻止中国持有所有权,美国更是乐见其成。
第三部分是移民问题。即使本国公民面临美国驱逐禁令,这些国家也表示愿意接收被遣返的移民。卢旺达正重启与英国签订的移民协议,准备向特朗普团队兜售。
依赖来自南非侨民汇款的莱索托,也在准备类似提议。
这一切让两大强国在非洲的做法显得颇为讽刺。美国曾多年批评中国剥削非洲资源、用强权换取交易条件,而现在美国正在做着同样的事。这让中国,即便带有明显算计色彩,也能把自己包装成“仁慈的伙伴”。